深夜，忙碌的天命总部也进入了休眠。除了防卫系统还在维持正常运转以外，就只有研发和运输部门在夜班中。
——不过，那都是工业中心的灯火了。对于其他区域，远离了光污染与压榨操劳的员工还是睡觉更合时宜。
不过，I3区的雨宫雫此时是个例外。
“唉……”
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仍是难以入睡。
难以释怀的心情很快就转变成了烦躁。雫索性一掀被子坐起来，然后静静地伫坐在那儿。良久，她起身下床：也许去吹吹风会冷静一下。
雫推开落地窗来到阳台。虽然只着睡衣，五月末的夜风并不算凉。
远处灯火明灭的是工业中心。这里听不见工业的喧杂，万籁俱寂——除了防卫系统的警示声，和自己的呼吸。微风静静地拂过，虽不凉爽却足以应对心中的烦热。
清水纯一郎。
这是现在反复出现于她脑海中的名字。
此时距离清理清水纯一郎仅24小时有余，不久前的体验仍然历历在目。
他说是我的父亲。
从细节来看，M-199，应该已经足以证明。
只是，为什么我想不起来？
M-199对我很重要，我的确是这么记得的。不过，仔细想想，我却不记得它是哪来的。
那么，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且，看着他的时候，似乎也觉得不像是初次见面。
如果，他的确是我的父亲，那，那也就是说……
……
我开枪杀了他。
我亲手杀死了父亲。
……但是，这是任务……我不能违抗命令……
我到底……是否选对了呢？
雫不敢再想了。她清楚，若是迷惘，就会成为军人的毒药，尤其对于她们这样的秘密情报人员而言，更是沾染不得。可是这份想法，总是在心头挥之不去。
“呐，怎么了？”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臂。
雫猛然回头准备反击：“啊，队长。”
“休息前最后巡视一下，就看见你一个人发愣。能说说吗？”赫卡蒂将手搁在栏杆上，望向远方。
“……我……有些迷茫。”
“是在想昨晚清水的那些话吗？”
“……嗯。”
“呐，小雫，你觉得，父亲，是什么样的呢？”赫卡蒂突然反问道。
“诶？啊……我……我也不知道。其实以前倒没发觉，现在想想，我根本想不起来自己的父亲。”
“不记得了……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记忆里，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不过主教大人对我还算关照。某种程度上，我倒是有些羡慕你，毕竟你曾经应该有过父亲的记忆。”
“队长……也不记得么？”
“诶，是啊。不过，应该说可能根本就没有那段记忆吧。我甚至想不起出生或是小时候的事，从有记忆开始，就在这里工作了。”
“这样啊……对了队长，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年前啊，我只记得，有一天突然有人把一个女孩带来。带她过来的人给了我几份文件，说是这孩子通过了测试，今后将会留在这里工作。我翻看了她的档案，但是完全没有过去出生成长或是学业履历的记录。但是出于补充人手，再加上还有主教的任命令，我就把她留了下来。
后来我尝试向琥珀打听了一下，听说那个新加入的孩子是女武神部队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偶然发现，带回来的。”
“……”雫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赫卡蒂继续说道，“所以我想，清水说的，很有可能……不，应该是真的。”
“唔嗯……”雫低着头，不住地拨弄着指甲。
“怎么了？是不是感觉有些迷茫？”
“诶？！啊……嗯……”雫弱弱地点了点头。
“你只是做了你需要做的。就算由我开枪，结果上也不会有变化，但是小雫，有些事，是必须由自己来做的。”赫卡蒂望着远方的天空，转头问雫，“如果是我，你怎么办？”
“这……”雫的头更低了，“……那一天……不会发生的。”
“哈哈哈哈哈。但是，就算是我，还是伊丽丝或者未来，如果有必要，你也要毫不犹豫地开枪。因为，这就是你的工作。”
“嗯……”雫的声音轻如细丝。
“诶啊——今晚的星空很美啊~难得夜空这么晴朗！”
雫抬头看去：无暇的夜空完全没有被天命总部的灯光玷染，满天的星光闪亮就好像宝石一样，为这里难得的静谧洒下清朗。
“来看星星吧~”赫卡蒂说着，一下跃过栏杆然后坐在上面。
雫也学着队长的样子，翻过栏杆，并排坐在上面。
“那是小熊座，尾巴上最后的一颗就是北极星；围着小熊座的那一条，是天龙座；南边的那个……啊那是武仙座，英雄赫拉克勒斯死后，仍然继续在天上闪耀着……”
雫悄悄侧目看着她，她仰头指着天空，辨认着，讲述着，像一个兴奋的小孩子。星光映在她水晶般的蓝眸中，闪动着别样的灵光。
似乎很久，没看到队长那样的笑容呢……要是能一直看着就好了。
“队长……很喜欢星星吗？”
“嗯？啊，是啊。不知为何，看着夜空繁星，我总会觉得，自己也好像是那其中一颗。不过，就像那南方的蛇夫座一样，尽管始终救治着伤痛苦难，阿斯克勒庇俄斯却终究无法违逆神的旨意，为了神的和睦而被处死。”
“但他仍然成为了人类的庇护者，不是吗？”
“嗯？”赫卡蒂转过头来，“呵呵，你说的很对。如果可能的话，我倒希望能像他一样，成为人民的护盾……”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地，雫觉得有些累了。她侧着头靠在她的肩上，感觉凉凉的，但是很温暖。耳边还响着赫卡蒂的声音：“……安德罗墨达被锁在海滨的礁岩上，凄冷的海水打湿着她，却洗不尽她的泪水。她即将被献祭给海怪刻托来平息海神的惩罚。路过的英雄珀尔修斯骑着飞马赶来，杀死了海怪，救下了美丽的公主……”
“有一天，我也要成为队长的飞马骑士。”雫靠在她的肩上，望着她的眼睛温柔而坚定。
“傻瓜，”赫卡蒂笑了，“你可比我更适合扮演仙女啊~”
雫也笑了。
“呐，队长，”“嗯？”
“我想……回去我出生的地方看看。”
“……嗯，也好。等报告整理好了，你就去休个假吧。”
“嗯。”
十天后。
“Ladies and gentlemen may I have your attention please: Flight LH718 alternated from Frankfurt to Tokyo International is now boarding. Would you please have your belongings and boarding passes ready and board the aircraft through Gate NO. Z17. We wish you a pleasant journey. Thank you.”
雫跟在人群中缓缓向登机口行进，手指紧紧攥着那张朴素的登机牌：FROM FRA TO HND。
那个陌生而又该是熟悉的地方，是怎么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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